2008年8月21日 星期四

Love will tear us apart-《控制》





話說《控制》的在台首映是去年的「聲音的痕跡」影展,當時我匆匆買下
影展套票,竟赫然發現《控制》的所有場次早已售罄,打著Joy Division
的名號畢竟太過響亮,雖說影展片單還頗吸引人,但《控制》才是我的
觀影首選。於是接連兩場到放映現場尋求機會,果不其然主辦單位人性化
地開放十張現場走道票,但還是因為太過搶手讓我鎩羽而歸。過了那
「搶頭香」的熱潮後,今年在藝術影院上映的大銀幕機會就不再那麼吸引
我了,因為我知道這部電影不是那麼容易被消化,我說的不是情節內容或
表現形式,而是那份即將被渲染的情緒,大概是需要獨自細細體驗的苦澀
與糾結。




《控制》主要是關於英國曼徹斯特七零年代後龐克(post-punk)樂團
Joy Division的主唱Ian Curtis的傳記電影。關於Ian Curtis的神話,
關於Joy Division的崛起,關於後來改組的樂團New Order,關於他們與
老闆Tony Wilson的互動我都太過熟悉,彷彿自然而然地存在我的腦海。
令我驚奇的反而是那段在情人與妻子間深刻的三角戀情,電影的敘事似乎
將他最終的棄世,歸因於道德問題上的情感壓抑。且不論導演這樣的
「果決」正確地揭開多少Ian Curtis的神秘面紗,電影的節奏與音樂的編排
都尚稱傑出。


我們可以透過電影「影素」(畫面裡的物件)的觀察,發現那個狂躁年代
的浮動痕跡並觸發一絲懷舊的情緒,房間裡有Allen Ginsberg的經典詩集
《嚎叫》(Howl)、牆上Velvet Underground的字樣,更少不了散放的
Lou Reed、David Bowie、The Stooges專輯,以及華麗搖滾影響下年輕人
群起效尤的濃妝豔抹,還有龐克當道時Sex Pistols的失序演出…….。從
嬉皮年代的犬儒避世到龐克年代的無政府狂潮,從政治咆哮的龐克音樂與
外星狂想的華麗搖滾兩者的風潮時尚,再從叛客的「粗糙外放」轉向後叛
客的「細膩內省」,所有被激起的文化鄉愁都在導演刻意的低調處理中
緩緩呈現,而Ian Curtis自身便是在這些豐厚的文化符號中最醒目的一個
標記。

電影的黑白呈色讓我直接想到馬丁史柯西斯的經典《蠻牛》(Raging Bull)
,同樣是黑白的傳記劇情片,如果《蠻牛》是喧囂的、狂噪的,《控制》
就是沉默的、凝結的。飾演Ian Curtis的演員Sam Riley,五年前就曾在
《二十四小時狂歡派對》中客串演出同一角色,雖然出場時間不長,但是
其神似Ian Curtis的完美再現令人印象深刻。再次他毫無意外地獲得《控制》
的擔綱演出,不需要戲劇化的表演方法,就足以讓空氣裡懸浮的每一顆
粒子凝結成任何一道傷疤。


《控制》無疑是壓抑的,是關於現實的阻塞與內心的狂囂,兩者間的矛盾
窒礙被化成一首首苦澀的詩詞和歇斯底里的行動表演,〈She’s Lost Control〉
〈〈Love Will Tear Us Apart〉、〈Isolation〉、〈Colony〉、〈Disorder〉、
〈Shadowplay〉…它們訴說著莫以名狀的痛苦和內心衝突。三角戀情的糾纏
與無解,所釀成的災難讓我聯想起大陸詩人顧城,一段驚天動地的悲劇收場。


數不清的例子告訴我們,讓自身成為搖滾神話的捷徑就是「死亡」。
把體內殘餘的靈魂吐出來編織成歌詞,讓光線落向乾涸的軀體而成為一輪
剪影,朦朧而模糊、遙遠而疏離。那由Ian Curtis的意識精心設計的死亡場景
畢竟太過清晰,牢牢印記在每個樂迷的心中,但是隨著其妻於死亡的第一
現場發出的尖聲巨響,那尖銳的痛楚粉碎了這座完美的死亡神話。他留下的
僅僅是心碎的親友歌迷和真正完美的音樂遺產,Joy Division無疑是屬於
Ian Curtis一個人的樂團,縱然他有最優秀的樂手團員,但是旋律詞意與表演
氛圍卻是Ian Curtis獨創的,聆聽Joy Division就像在黑暗自溺裡等待一絲救贖
的光線,那份陰鬱和糾結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這也是為何我同時熱愛
Joy Division與New Order兩支樂團,但New Order卻多一點點的原因啊...。






2008年8月19日 星期二

北京奧運開幕式:烏托邦幻象與法西斯美學





「法西斯主義藝術歌頌服從,讚揚盲目,美化死亡。」
                                                            
                               ─  蘇珊.桑塔格

你這輩子可能不會再見到如此軍容壯盛、華美絕倫更勝《鐵達尼號》的電影了。
製作人:胡錦濤,導演:張藝謀,攝影:BBC、CNN等全球聯播,聯合主演:
全球華人…不論其票房,光說「觀影人次」就鐵定打破《鐵達尼號》的紀錄,
更屌的是如此高預算的電影,所有演員肯定心甘情願拿到最低廉的工資……。

奧運開幕式再一次吸引全世界的目光,也再一次讓全世界見識到極權主義的邪惡
威力,很難不去聯想到1936年的經典紀錄片《奧林匹亞》,紀錄著納粹政府統治
下舉辦的第十一屆柏林奧運。若說「且讓體育無涉政治」的人肯定受到國家意識
形態荼毒甚深,兩者相較,帶有同樣的目的,同樣的美學觀,同樣的集權,不同
的是政治地理位置(左翼與右翼,北京和柏林),但在許多面向上《北京奧運開
幕式》肯定更勝《奧林匹亞》一籌。

在技術層面上,北京奧運經過七十餘年物質技術的進化,不論是在科技聲光效果
或是人力物資動員上都遠勝柏林奧運;在「反」人權層面上,1936年的德國尚且
舉國上下拆除「禁止猶太人」的標語,掛上「和平」的假旗幟,也尚未爆發大屠
殺事件,結果希特勒一邊喊和平,一邊興建集中營,醞釀著即將爆發的二次世界
大戰。然而北京奧運盛大的開幕式巧妙地掩飾不久前才發生與正在發生的屠殺與
暴動,讓全球人民在視覺震撼的驚嘆下徹底遺忘中國對人權的踐踏;在電影形式
歸類上,《北京奧運開幕式》一片擺盪在「紀錄片」與「劇情片」之間,其中
製造幻象的「三假」更是一絕。

惡名昭彰的「三假」似是演繹著布希亞 (Jean Baudrillard) 的「擬像」
(simulacra),「擬像」就是沒有「原作」可擬仿的「假」,假到不行的「假」,
假到變成「真」的假:一種「超真實」(hyperreality) 。中國藉由奧運開幕式
似乎宣告著「擬像」並非資本主義消費社會的專利,以政治意識形態為依歸的
集權國家同樣具備操作烏托邦神話「擬像」的能力,在所有壯麗的視覺符號
意義下,讓其「所指」(signifier) 盡皆逃逸無蹤。

於是,「假唱」事件有「好聽」的歌聲、「好看」的童顏(和「假笑」),卻
沒有「完整」的個人,只有喪失自由意志的「合成」人;「假煙火」事件有驚豔
壯觀的真煙火和電視機前觀眾「專屬」的假煙火,虛擬著先進國家的表徵,曝露
的是落後國家的人權觀;「假種族融合」事件有「假的」五十六族小朋友和
「真的」全是漢人,烏托邦幻象背後僅餘空虛的口號與種族的「淨化」。這一切
的「假」驅逐了符號的指涉,而騙倒了所有人。

這一切不得不歸功於法西斯美學的運用,享譽國際的張藝謀似乎「不知不覺」
步上德國女導演蘭妮.萊芬斯坦 (Leni Riefenstahl ) 的路子,其實溯其既往,
我們不難從他的電影美學的轉變中看出這種政治傾向,當初作為中國第五代
首席導演的他以呈現第三世界景觀的「魔幻寫實主義」獲得國際影壇矚目,
但是到後期的《英雄》、《滿城盡帶黃金假》卻是在全球化底下透過集體壯觀
的場面賣弄「四不像」的「東方情調」,這種表現方法或許有文化工業底下的
商業正當性,但壯觀場面的集體價值處理不當,便容易將「民族電影」煽動成
「種族主義」電影,而成為國家機器宣傳的得力助手。

於是,我們在美學上不難發現共產主義與法西斯主義的謀合,兩者皆致力於營造
「國家神話」,從壯盛、宏大、一致的集體運動中渲染著「狂喜」的氛圍,在
充滿「英雄崇拜」與「東方色彩」的集體表演中,將無數個體化作一尊沉默的
傀儡,讓銘刻著記憶的「身體」在政治的壓迫下,化作一具具已然死亡的屍體,
徹底否定了身體作為解放的動能,進而將身體禁錮在作為「機器人」的理想
模式中,一切的「個體」與「異質性」正在國家利益的前提下被抹除殆盡。

成千上萬的表演者展示著「萬眾一心」的身體符號,集結不具特殊意義的個人
身體擺動,成就一幅壯觀、流動的圖樣。在光影交錯的變幻更迭間浮現「字」與
「圖」(「和」字與「和平鴿」)的符號,然而其象徵意涵的掏空造成莫以名狀
的荒謬感,「和」字的背後映射著中國鎮壓少數民族的事實,而非「和」的本意。
幾何圖樣的碎形變化也脫離現代藝術的莫測高深,成為更易於讓公眾直接感受、
「感動」的藝術樣式,讓經由藝術洗禮與視覺愉悅的個人得到「暢爽」
(jouissance) 般的集體經驗,讓一切的人權問題在「狂喜」中被擱置、消除。

壯觀美學讓我們莫名的感動成為邪惡的溫床,「奧運開幕式」樹立了一道紀念碑,
讓集權成為不朽,讓虛偽的光彩掩蓋一切真實的黑暗與污穢,在這裡,我們看到
對岸人民在國家利益想像下無條件的服從與驕傲,也看到全球華人對於「中國」
旗號下想像共同體的盲目,連一向強調著國家主權獨立的台灣人,都在此時毫不
羞赧地高喊我們是「地主」,「主場優勢」!? 奧運開幕式的成功在於抹除一切
現實的「差異」,最終也轉移全球媒體與人民對於中國惡行的注意力,西藏問題、
新疆問題,甚至台灣問題都在「大一統」的霸權下不成問題 !!

最後,法西斯美學下的奧運開幕式,我只看到我們對於死亡的品味竟是如此
不堪一擊。



延伸閱讀:

楊小濱:〈暴力美學與幻象政治〉
曾韋禎:〈盛雪:北京奧運比1936年德國奧運邪惡〉

蘇珊.桑塔格:〈迷人的法西斯主義〉
布希亞:《象徵交換與死亡》

2008年8月16日 星期六

想像中的文字之四




「……
   Ⅳ. 書籍和妓女之間總具有著一種對對方的不幸愛戀。……
   Ⅶ. 書籍和妓女:佔有過她(它)們的人很少目睹過她(它)們的結局。她(它)們
       往往努力在凋零之前自行消失。……
   XI. 書籍和妓女-”老偽君子和年輕娼婦”。多少以前曾經是聲名狼籍的書籍
       如今卻讓年輕人去學習。……」

                                    --班雅明《單行道》


2008年8月11日 星期一

金穗三十年觀影回顧。




金穗獎邁入第三十個年頭,舉辦一系列得獎作品與回顧作品的巡迴影展,
這幾天抽空觀賞,竟然不知不覺也看了近二十部的短片與紀錄片。其中令人
印象深刻的有《起床氣》、《天台》、《草木戰役》、《少年不戴花》、
《花樣少年》等作品…

首先,內舉不避親地先談談《花樣少年》,這部片的導演小倩正是敝人
大學時期短暫組團「軟柿子」的美麗女主唱,電影嘗試了學生作品中少見
的華麗歌舞形式,在輕快的節奏和絢麗的美術佈景中兼有學生的清新風格
與宮藤官九郎式的kuso,是讓眼睛與心情為之振奮的超級娛樂佳片,期待
這樣低成本又具視覺愉悅的學生作品能夠刺激向來侷限的國片市場口味。

而《天台》是另一部讓我激賞的作品,它在寥寥18分鐘之內交代一個簡單
的故事,但卻有著完整的結構,其中有抒情歌曲、有明戀暗戀、有美麗
影像、還有令人心懸的青春鄉愁,女主角李律的自然演技更是令人眼睛為
之一亮,經過google後,得知她居然是王牌製作人兼搖滾歌手李壽全
(見《無關費里尼,八又二分之一的搖滾》)的女兒,在我心中似乎多了
一份親切的感覺。

《起床氣》則是從親子問題將之連結至社會問題,冷峻的影像風格頗得
楊德昌神髓。另一部口碑作品是《少年不戴花》,影片中有學生作品中
難得一見的細膩與完整,夾雜著夢幻與現實的場景,神遊在同性與異性
的友情愛情,除了類似岩井俊二的影像風格外,在處理同性情愫與生命
課題方面也有獨到之處。而紀錄片《草木戰役》是在植物圖鑑的紀錄形式
中挖掘人性的自私面,在植物分類的遊戲規則中找到對人類反擊的寓言,
富有想像力地以此喻彼,一方面增長見聞,另一方面也有自省的氣度。

其他短片如《沈貴妃》、紀錄片如《我愛小魔頭》與《綠的海平線》也
都是不錯的作品,還有一些由於時間因素未能欣賞的影片,如《合同殺人》
、《爸爸的手指頭》、《光之夏》、《Hiya》、《傷城》、《紅色高跟鞋》
、《touched/untouched》、《娘惹滋味》等,就只能期待他日有緣了。
這次台南的巡迴影展由於影片有限,回顧影展部份犧牲了「實驗短片」是
比較可惜的。

本屆金穗獎三十年還特地邀請六位已各據山頭的台灣導演,分別拍攝六支
紀念短片,放在以培育新銳導演為宗旨的金穗獎中比較,部部可見大師功力
深鑿的痕跡。

柯一正的《爆米花》是紀錄形式的極短篇,在尋找導演王菊金的過程中力邀
多位台灣重要導演現身談電影,最後留下一則爆米花影評的比喻,即一部
電影的好看與否,不消影評人的說嘴,只要看電影院裡爆米花的動向即可得知
,在幽默詼諧中嚘然而止。鄭文堂的《兒子》在溢滿的臉部特寫中堆積壓抑的
情緒,莫子儀的表現不可多得,Enno的出場畫龍點睛,戲劇的張力在潮水的
消退、夕陽的昏沉中達到飽和。王耿瑜的《女.性》有別具創意的視覺設計,
並紀錄了三個世代的三場「女/性」對談,直接又坦白的表述瓦解了男性對
「性愛」主宰的權威。

楊力州的《活著》從自我生命經驗中提煉對人生的態度,同時紀錄了林義傑
遠征北極時,面對只要能「活著」的生命磨練。《麥子不死》與《宇宙歌女》
都是走kuso路線,《麥子不死》以懷舊電影的形式包裝了台灣電影史的回顧,
一方面嘲諷了電影與資本的交互關係,另一方面對早期台灣電影作足了諧擬與
互文,同時兼具深度和娛樂,讓熟悉與不熟悉台灣電影的人都能開懷大笑。而
吳米森是我最欣賞的台灣電影導演之一,在科幻鄉土劇《宇宙歌女》中持續發酵著聲音與影像敏銳度,一段漫畫般的kuso奇想,讓「奔向火星」的神聖使命刺激著對「在地」的思考。







2008年8月10日 星期日

以父之名,反璞歸真-Jakob Dylan《Seeing Things》




作為音樂圈最具影響力的搖滾詩人Bob Dylan的兒子,早在出生之時就已為其將來在搖滾界預留一個位置,但同時也有過多的目光匯聚到他身上。承受著這般非常人所能體會的壓力,Jakob Dylan領軍的The Wallflowers在1992年的debut可以說是徹底地失敗了,沈寂了四年之後,第二張專輯《Bringing Down the Horse》(1996)才終於嚐到大紅大紫名利雙收的滋味,由於這張成功的專輯,媒體們又再次將目光投向他特殊的身份。但是,其實Jakob Dylan自幼即與父親離異,由母親Sara Lowndes一手帶大,在音樂的傳承上The Wallflowers的流行之聲也很難和Bob Dylan的民謠曲風聯想在一起,除了那一口沙啞的嗓音。

在《Bringing Down the Horse》這張成功的專輯裡創造了〈6th Avenue Heartache〉、〈One Headlight〉、〈The Difference〉等多首膾炙人口的暢銷單曲,其中〈One Headlight〉還獲得葛萊美獎的肯定。2000年之後The  Wallflowers又接連發行三張表現不俗的作品:《Breach》(2000)、《Red Letter Days》(2002)、《Rebel, Sweetheart》(2005),自此Jakob Dylan以full band的形式在流行搖滾圈闖出一番亮眼的成績,然而我們不免俗地搬出搖滾巨神Bob Dylan的神像之後,兩者相較,晚熟的Jakob在音樂成就與地位上當然還是差上一大截。

2006年The Wallflowers的階段性任務已達成,Jakob以個人名義與哥倫比亞唱片簽下一只合約,在這個Bob Dylan服務超過四十年的唱片大廠,Jakob正式成為其親生父親的同門師弟。不知是否與父親添上了一層特殊關係的原因,今年Jakob 的首張個人專輯《Seeing Things》即追隨父親的路線,回歸簡樸的民謠曲風。承繼父親的敘事體裁與動人的旋律,加上Jakob一手不見生澀的吉他彈唱與招牌嗓音,少了時代氛圍的憤怒與咆哮,Jakob讓民謠更優雅更柔美更清澈,似是向世人拋出「我不會讓父親專美於前」的音樂宣言。

我們不盡然要在此專輯中尋覓Bob Dylan的蹤跡,除了一脈相承的血液外,他們的音樂根源是截然不同的。在搖滾樂繁花盛開的六零年代,每一位搖滾巨人(John Lennon、George Harrison…etc.)所樹立的紀念碑已為其子嗣建造一座乘涼之處,但似乎也是一座永遠走不出其陰霾的巨廈。光憑這張專輯我們就可以確認,Jakob是其中最有成就,也是最具野心的一位,不僅不辱其父之名,也為民謠搖滾領向一條清新的道路,《Seeing Things》已率先在我2008年top 10 albums中佔有一席。




2008年8月9日 星期六

當花的孩子已逐漸凋零...




一張應該要來自洛杉磯的明信片...
剪下伏案而作的詩人金斯堡(Allen Ginsberg)的影子

他說
年輕的金斯堡不知老了以後
花朵不容易插在髮上 (笑)

當時
他將頂上的頭髮都燒成了詩...
歷史需要這種人的光與火熱

他又問
與列寧神似的剪影中,兩者的共通性為何?

我回答
縱然「絕頂」 卻依舊聰明
花已不戴 只存乎人心

一個革命家搞階級暴動
一個嬉皮士玩藝術革命
他們幹的可都是...

"愛與和平"!!




2008年8月6日 星期三

憂鬱與民謠,純淨的透明-巴奈《停在那片藍》



2007年的某日台灣文學館旁舉辦了一場巴奈(Panai)露天演唱,沒有一般演唱
會擁擠的喧囂的人潮,沒有太多不必要的渲染與過度修飾,只是在夜風與
星月的簇擁下,緩緩暈開一場純淨心靈的輕民謠,與遠隔中央山脈太平洋
吹拂著的風遙相應和。巴奈一身簡單的民族服飾,提著帶電的空心吉他,
不需要太多介紹與說明,我們就能輕易地隨她投入的神情、圓潤的嗓音、
隨性的撥絃、和淺白的詞意沉浸於一個時而憂愁時而歡愉的故事情境裡。

奇怪的是,在台文館車來人往的馬路旁,今晚因為有巴奈純粹的音樂相伴而
顯得不純粹。

演唱之初一度跳電而中斷,但在半黑的模糊中,巴奈哼起充滿虛詞的族語民
謠,此時,台下歌聲爆發力十足的那布(Nabu)應和著二部,兩人一來一往讓
現場不無聊。接著,當巴奈邀請台下的那布上台演唱自創歌曲時,我滿心期
待這位布農族的勇士帶來如何的感動。她替他講了一個故事,這是關於一個
弱勢民族如何受到政治的壓迫,歷經了六十多年才能遷回原居地,故事的主
角正是那布的母親,她從花樣少女等到垂垂老已才有再見故鄉的機會。這首
歌叫做〈也許有一天〉。

一開口,隨即令我腦皮發麻半餉,所有糾結的、繾綣的、哀鳴的、不平的全
被釋放到音符裡,震懾我浮動的情緒。接著兩人完美的互動唱和,一個唱著
華語一個唸著母語,隨性卻和諧。巴奈還即興地彈唱王菲的〈你快樂所以我
快樂〉,氣氛輕鬆自在悠然自得。

當初真正認識巴奈,還得拜蔡明亮與李康生二導所賜,《愛神幫幫我》的插
曲〈但是又何奈〉和片尾曲〈之間〉兩曲,若說前者是意境蒼涼的槁木死灰,
後者就是寂寞相伴的摧枯拉朽,它們在巴奈的演繹詮釋下顯得催人熱淚直擊
人心,為電影整體加分不少,當然它們也沒有在今晚缺席。稍晚,這張專輯
的標題曲〈停在那片藍〉和上一張專輯的標題曲〈泥娃娃〉也都輪番上陣。
兩個鐘頭的音樂饗宴後,我發現今晚的天空異常深邃,純粹而接近透明,而
我漸漸消失在排隊候簽的人龍裡。

奇怪的是,我們接受一個原住民歌手究竟有多少的純粹與不純粹?唯一讓我
放心的是巴奈的歌聲純粹得不容置疑,但當我洋溢在充滿「異國風情」的專
輯封面時,我才發現原住民文化竟已被邊緣化至此,連本島人都識不得它天
真的面貌。

“人類的母語是詩歌,
 如同花園早於競技場 ,
 繪畫早於文字創作 ,
 演唱早於辯論 ,
 寓言早於論文 ,
 以物易物早於商業行為…” —J.G Ham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