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28日 星期三

後設電影及其嘲諷 -《誰才是導演》



「藝術片就是不能討好大眾…」


一個毫無電影素養的大老粗,意外闖進電影圈,深刻地曝露出整個電影工業的
病態,導演透過「電影」以「多重嘲諷」的方式大力批判了「電影生態」,十
足的後設觀點。電影從頭至尾「嘲諷」不斷,批判不斷,爆笑也不斷。


克勞斯是一位知名的藝術電影導演,高傲的他以藝術家自居,即便他的電影從來
就沒有好票房。在他的第二部曲-《兇手》首映過後,媒體影評界一致讚好 (常
以顆星計),甚至於國外影展獲獎,然而,整個週末全國的票房僅僅只有22張票。
東尼是一個具有暴力傾向的大老粗,毫無人文素養的他總算被獲准與兩名子女團
聚五小時。他帶著兩名幼年子女去看電影 (現代人最普遍的娛樂),卻因意外不
能看到《哈利波特》,只好被迫選擇電影《兇手》。偌大的戲院僅他們三名觀眾,
未及映畢,他們就忿而離席。原因在於,片中「如詩篇般美麗的對白」對他們來
說是不合常理、狗屁不通;藝術化的拍片風格對他們來說是愚蠢至極,這部電影
使得他與子女的關係瀕臨崩盤。他怒氣沖沖地想盡辦法找到導演克勞斯,要回那
冤枉的電影票錢並討回公道。


在克勞斯的新片第三部曲-《藝術家》的拍片現場,兩人爭執中,東尼意外被推
落,深受重傷。東尼原有機會藉此提出告訴大發橫財,甚至向媒體揭露克勞斯愚
蠢的拍攝過程。但是頭腦簡單的他,僅要求與克勞斯共同編導下一部電影,他一
心只想拍攝一部他心目中的理想電影,一部適合大眾觀賞的通俗娛樂片,以挽回
子女的心。這樣的要求對心高氣傲的克勞斯來說,簡直比賠償還痛苦,但實在無
法支付賠償只好屈就 (藝術電影一貫的爛票房怎麼可能讓導演富有)。於是,一
個自命為藝術家的導演和一個電影門外漢的大老粗便合作拍片,這樣的拍攝過程
有如「秀才遇到兵」,在無法溝通之下,克勞斯索性交給東尼編寫劇本的工作。
想當然耳,這絕對會是一部毫無內容的暴力娛樂片-《愛的大爆殺》。


克勞斯的導演光環被搶盡、藝術才華被質疑,便決定惡整由東尼掛名的《愛的大
爆殺》,於是,在最後的剪輯工作亂搞。沒想到,電影首映,觀眾一致叫好,混
亂的剪輯被影評視為「風格化手法」,俗濫的內容被視為「對壞品味的質疑」,
媒體更認為「東尼」是克勞斯的化名,同時認為這是他有史以來拍過最棒的電影。
不求名分的東尼也贏回了子女們的心。


《誰才是導演》透過荒謬又爆笑的劇情,對整個電影圈,包括導演、影評、觀眾、
製片、演員、電影本質等進行了一次翻轉。克勞斯的導演角色顯然影射了丹麥導
演拉斯馮提爾,東尼的《愛的大爆殺》則是影射昆汀塔倫提諾的《追殺比爾》,
但是忽略這兩個對號入座的可能,它指涉的範圍將更大。


首先,導演讓我們思考了,「何謂藝術片」?是影評說了算的片?是獲得影展肯
定的片?是大眾看不懂的片?還是,票房鐵定爛的片?國外榮獲影展加持,國內
票房卻奇慘無比,正好讓我們重新思考八零年代以後「台灣新電影」與國片生態
的本質與意義,也藉此嘲弄了「商業片」與「藝術片」的論爭。


影評與媒體透過自己單面向的曲解、穿鑿附會,動不動拿出「幾顆星」作為評價,
以自身標準作為「品味」好壞的區分,背後盡是些荒謬的行為。目的是「促銷」
還是「博名」?那麼,影評與媒體的「品味」與「標準」又如何?


電影製片人則是電影「商品化」的推手,他說「我製作過132部電影,我哪分的
出好壞啊?」,道盡了電影工業的本質。是否將電影視為商品,只要出品就會有
人看?製片公司如何顧及品質優劣?


片中的女演員,同時也是克勞斯的女友,為了成名跟隨著他,卻始終無法大紅大
紫,面對克勞斯拗口的對白,演戲似乎只是工作,而不是興趣。東尼的出現後,
低俗的對白、粗話,暴力的情節,表面化的演戲技巧,讓這群素質低落的演員們
過足了戲癮。女主角甚至為了討好「才華洋溢」的「新銳導演」-東尼,也不惜
主動奉獻肉體。


而那些深奧難解的「專業詞彙」和「電影語言」在觀眾眼中又是如何?他們真的
有能力解讀這些「符號」嗎?還是在美國娛樂片形式的內化後,觀眾普遍低能,
只能對「暴力」為基礎的商業片作出反應?


繼拉斯馮提爾的《老闆我最大》對「公司文化」與「荒謬劇場」的極力嘲諷後,
《誰才是導演》中,也顛覆了布雷希特的「疏離劇場」,兩部片的「嘲諷」功力
不相上下,讓我對丹麥電影有了全新的印象,似乎也將開啟一次我們對戲劇大師
們建立的「劇場傳統」的反省。


現實中,一些導演耗盡了自命不凡的才華,進而拍攝著觀眾看不懂的「藝術電影」
;另一些導演為了生活與票房,拍攝著觀眾喜愛的俗濫「通俗電影」,那麼,
究竟誰才是導演呢?